李少石(1906—1945年),原名李國俊,又名李振,廣東省江門市人。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,此后近20年時間,為黨的事業(yè)先后工作和戰(zhàn)斗在上海、香港、重慶等地,曾任中國工人通訊社負責人,在重慶工作時任周恩來的英文秘書。他不幸犧牲后,毛澤東親自為其題詞:“李少石同志是個好共產(chǎn)黨員,不幸遇難,永志哀思。”李少石擅長舊體詩,其詩格律嚴謹而正氣充盈,思想性和藝術性兼具,英雄氣概和赤誠情懷交融。1979年,李少石遺孀廖夢醒將他的詩作整理為《少石遺詩》公開出版。
“此生原自為他人”
李少石出生于香港,曾在廣州就讀小學,后考入香港皇仁書院。他非常欣賞校友孫中山,以改造社會、振興國家為己任。在廣州嶺南大學讀書時,認識了廖仲愷和何香凝之女廖夢醒,兩人一起參加反帝反軍閥斗爭。1930年,李少石與廖夢醒結為革命伉儷。同年根據(jù)黨組織安排,李少石在香港建立地下交通站,負責中共中央所在地上海與江西蘇區(qū)的聯(lián)系和接送工作。
1933年,李少石調到中共江蘇省委宣傳部工作,任中國工人通訊社負責人。次年2月,因叛徒告密,李少石被捕入獄。在獄中,李少石遭受了嚴刑折磨,腿被打傷,肺遭重創(chuàng)。他堅貞不屈,始終保持共產(chǎn)黨人的氣節(jié)。獄中三年,李少石留下詩作15首。不論是抒懷明志,還是寄贈親友,均體現(xiàn)了他對黨的忠誠和對革命事業(yè)的赤誠。
《南京書所見》寫道:“丹心已共河山碎,大義長爭日月光,不作尋常床簀死,英雄含笑上刑場?!备锩臼啃南底鎳巴久\,凜然大義堪與日月同輝。寧愿慷慨捐軀,決不庸碌度日。詩人歌頌了在南京獄中英勇犧牲的戰(zhàn)友,同時也表露出自己以身許黨的堅定決心。“不能獅吼忍羊馴,十載勞勞慣臥薪。今日豈辭縲紲苦,此生原自為他人。”《詠懷》這首詩抒發(fā)了詩人熾熱而樸素的情感。國家長期積弱,像綿羊一樣忍受外侮。十年來,詩人與戰(zhàn)友們一道為國為民辛勞奮斗。今天又怎么會害怕牢獄之苦呢?詩人早已立下濟世為民的宏愿。
無情未必真豪杰。詩人在獄中并非無牽無掛,他思念妻子、母親和女兒,寫給她們的詩篇同樣打動人心。在給廖夢醒的《寄內》中寫道:“一自結褵驚愛厚,五年同夢見情真。布裳夜綴憐卿苦,粗糲長甘諒我貧?!薄吧攽n患原應爾,死得成仁未足悲。莫為遠人憔悴盡,阿湄猶賴汝扶持?!痹娙嘶叵胫^往經(jīng)歷,不禁感慨夫妻之間的深情,希望妻子理解自己獻身革命、舍生取義的選擇,振作精神好好撫育女兒?!案傲x爭能計養(yǎng)親,時危難作兩全身?!薄办フ聿唤讨厝雺?,怕看慈母淚縱橫?!薄坝浄袂W語時,為爺常誦木蘭詩?”忠孝雖難兩全,家國本是一體,詩人對母親和女兒的思念,情深而入夢,詩作的畫面感極強,感人至深。
“神州遍地見紅旗”
全面抗戰(zhàn)爆發(fā)后,國共兩黨開展合作抗日談判,1937年8月,李少石獲釋。百感交集的他寫下了《出獄》一詩,詩中寫道:“彈指三年阿鼻獄,傷心何日太平民??M懷不盡興亡思,野草巖花看未真。”縱然覺得外界新鮮,卻也無心欣賞眼前景物。只因日寇大舉入侵,國土半數(shù)淪陷,同胞們不知何日才能過上太平日子,強烈的憂國憂民之情貫穿全詩。
不久李少石與廖夢醒一起被派到香港工作。1941年12月,日本侵占香港。因日軍搜捕甚嚴,在一個風雨之夜,李少石與廖夢醒乘漁船偷渡離港到達澳門。他的組詩《香江雜事詩六首》繼承了古代現(xiàn)實主義詩歌以詩為史的優(yōu)良傳統(tǒng),記錄了香港初陷時的情景。“東風有意落繁英,駭浪驚濤一夜生。”以東風、繁英,代指日本、英國,一夜之間日寇登陸香港,局勢分外險惡?!霸孪虑瞄T倭虜笑,千家屏息聽鳴鉦。”呈現(xiàn)出一幅日寇囂張跋扈,居民惴惴不安的圖景。“自笑何如文相國,孤舟黑夜渡零丁。”慚愧自己不能如文天祥一樣奮起抗擊敵人,所思所想仍是革命事業(yè)。
1943年春,李少石調往重慶,公開身份是《新華日報》記者兼編輯,實際是中共中央南方局外事組成員,是周恩來的得力助手。李少石以為黨工作為第一生命,全身心投入工作。他把一些重要文件從中文譯成英文,發(fā)給外國記者,傳播黨的政治主張。還常在《新華日報》發(fā)表政論文章,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。偶有閑暇,繼續(xù)以詩歌抒發(fā)情感,詩中始終洋溢著革命樂觀主義精神?!罢龤獾ば氖肱c儔,黃安一老自千秋?!睙崆榉Q頌董必武崇高的革命風范和對黨的事業(yè)作出的卓越貢獻?!安回撀耦^雙苦斗,神州遍地見紅旗?!北磉_了與廖夢醒攜手同心投身革命,定會迎來最終勝利的信心和決心?!按耸俏岵芗咽妨希⑿蹆号窠瓰I。”作詩贈送給一對在紅巖工作的革命夫妻,贊揚他們艱苦奮斗的精神將載入史冊。
“正色寧容紫奪朱”
抗戰(zhàn)后期,國民黨頑固派排斥異己,掀起反共高潮。因特務監(jiān)視嚴密,李少石常住辦事處,并經(jīng)常參加守夜。李少石嚴守周恩來囑咐,即使與當時擔任宋慶齡秘書的廖夢醒在路上偶遇也裝作不認識,回到家中也要女兒稱自己“伯伯”。他以詩歌為武器,鞭撻國民黨的獨裁統(tǒng)治和反共陰謀,展現(xiàn)出對黨領導的正義事業(yè)必勝的堅定信念。
1943年,蔣介石的《中國之命運》出版,李少石讀后心緒難平,寫下了《詠史》一詩:“萬千邏卒獵街衢,偶語寧辭殺不辜,安內難忘傷手足,攘夷偏惜擲頭顱。天之未喪斯民主,人盡能誅是獨夫。二世亡秦前鑒在,祖龍何事怒坑儒。”首聯(lián)寫成千上萬的軍警特務在大街小巷大肆搜捕革命者,濫殺無辜。頷聯(lián)寫國民黨政府對內同室操戈,對外膽怯畏縮,揭露了其推行的“攘外必先安內”政策的反動實質。頸聯(lián)寫民主事業(yè)不會停滯和斷送,獨夫民賊必定逃脫不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嚴厲懲罰。尾聯(lián)以秦始皇施行暴政,二世而亡的教訓,警告國民黨政府不可違背民意,鉗制輿論,抓捕和殺害革命志士。《含血》同樣格調激昂。薰蕕一香一臭,涇渭本來分明,謊言當然不能作為評判,“含血何遑較莫須?薰蕕涇渭自殊途?!痹娙藞孕牛锩α慷〞l(fā)展壯大,正義事業(yè)絕對不會孤立無援,“且看龍虎風云日,便信從來德未孤?!?/p>
“何須良史判賢愚,正色寧容紫奪朱?!薄逗雾殹芬辉婇_篇即通過擲地有聲的反問,強調邪不壓正,中國共產(chǎn)黨的正確、光榮不容污蔑?!鞍氡诤由酱婧茪猓臧顕鴺浜昴?。風云敵后新民主,肝膽人前大丈夫。”我們黨在敵后建立了嶄新的民主政權,在人民心中樹立了偉大楷模形象。“莫訝頭顱輕一擲,解懸拯溺是吾徒?!辈灰獮槲覀冇掠诹餮獱奚@訝,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正是共產(chǎn)黨人的責任。全詩一氣呵成,熱情贊頌了中國共產(chǎn)黨的光輝業(yè)績和共產(chǎn)黨人的高尚品格,充滿了甘愿為革命事業(yè)拋頭顱、灑熱血的豪情壯志。
1945年10月8日下午,李少石在重慶街頭不幸遭國民黨士兵暗殺,送醫(yī)搶救無效后犧牲,踐行了自己“此生原自為他人”“莫訝頭顱輕一擲”的錚錚誓言。10月11日,李少石追悼會舉行。除何香凝、廖夢醒等親屬外,周恩來、宋慶齡、郭沫若、柳亞子等眾多知名人士參加。在小龍坎八路軍烈士墓園,由周恩來開第一鍬土,安葬了烈士。李少石忠誠于黨和人民事業(yè)的精神以及他的詩作歷久彌新,始終給人以激勵和鼓舞。
